第45章 茶壶茶杯-《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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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茶壶茶杯

    奉九发现,帅府过年的规矩比唐府大得多;那些有的没的避忌,老帅全都一样不落地奉为圭臬,严格遵照执行,由此证实外界盛传的老帅极其迷信所言非虚。

    除了奉天人人都信奉的那些——比如从年三十儿开始,正月里饺子煮破了不能说“破了”,得说“挣了”;小孩子摔倒不能说“摔了”,而是说“状元及第”;打破了碗盘子得说“碎碎平安”之类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额外的规矩要遵守:

    初一辰时前必须起床,中午还不能睡午觉,这让很多半夜都没睡但还得早起给府里长辈磕头领压岁钱,大中午还不能补觉的人痛苦万分,其中包括奉九;不能动剪刀因为会一年口角,就算秋声不小心被一大瓶糨子胶粘住了头发也一样;不能吃稀粥和面疙瘩汤,因为会穷一整年;仆妇不能扫地,理由同上;初二家里不能洗衣服,理由同上;奉九和宁铮中午回了一趟唐家,晚饭前就得赶回来不能留在娘家吃饭,理由同上;小孩子不能掉眼泪,不管怎么委屈都得憋着,理由差不多同上……

    没想到,就正月这么几天发生的事儿,居然都有一锤定音接下来一整年的威力。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反正到了“破五”这天,老帅亲自把上天汇报工作的财神爷财神奶奶接回来,终于心满意足地带了七姨太返回北平:新的一年,他宏伟的志向有望实现,宁家上上下下这才松了口气。

    正月初四的夜里刚刚下了丙寅虎年的第一场新雪,奉天城银装素裹,泛出一种极致的妖娆。

    跟现在的“破五”后开业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奉天商铺开市在初六,离帅府不远的四平街两边的商铺热热闹闹开门迎客,掌柜们纷纷在屋檐下扯起了灯绳,上悬尺把长的各色彩纸,写着“风调雨顺、平安康泰、人畜兴旺、否极泰来”之类的吉祥话儿。

    再加上每家扎制挂出来的双层薄纱灯,上绘各色人物、著名山水美景和工笔鸟,有兴头的还会雇人从万柳塘湖面砸冰修整冰块,凿至中通,里面点上蜡烛或放入灯泡,做成晶莹剔透的冰灯,更讲究的还会雕成童男童女等人物冰灯,甚是美妙;或利用店铺后面没人踩过的洁白的新雪加入些什么东西使其坚固,再雕刻成楼塔亭榭等物;还有的用羊皮制成鱼灯、羊灯、荷灯、走马灯……

    最精彩的就是媚兰家的成衣铺托人做的北派奉天灯,比起以自贡彩灯为代表的南派灯来,有三百年扎制经验的奉天灯整体造型明显更加逼真,而且龙身上片片鳞片均匀分明,亮灯后通体透明,圆润饱满,却看不到内部的龙骨,堪称一绝。

    整条街到处是彩纸随风“扑啦啦”地飘荡,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彩灯把四平街融汇成彩色的银河,祥和喜庆的气氛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这也是奉天正月里可观景的一个好去处,除了万柳塘灯会,四平街的灯会也是负有盛名。

    奉九可不想再去万柳塘了,毕竟去年后来在小胡同里发生的事儿让人实在没法儿愉快,当时宁铮那种“象头发情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向她逼近的感觉,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奉九也没打算让宁铮陪着去看灯市:前天她刚去媚兰娘家乌府给乌老爷和夫人拜年,而媚兰两口子因吉松龄有假,早已在年前从北票回到了奉天。

    吉松龄是个孤儿,婚后过年自然回乌府,两个闺蜜于是约着初七晚上去看四平街灯会,但她们的丈夫都不放心,或者说主动犯贱,非要不请自来,此时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位太太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

    这样的安排倒也不错,奉九和媚兰在前面一边兴致盎然地观灯、猜灯谜、逛商铺,顺便唠怎么唠也总有新鲜话题的体己嗑儿,而很久没再在一起共事的宁铮和吉松龄也得以说说知心话儿。

    当然,逛到后来,两位丈夫很有眼里价地发现,前面的太太不可避免地犯了购物瘾,满手满怀拎着夹着抱着各种小玩意儿,立马颇为绅士地现身接了过去,这时,他们也不象一开始那么不受欢迎了。

    奉九和媚兰心安理得地把一堆杂物交给各自的丈夫,接着聊她们刚才说到的好友们的近况,媚兰问:“算算漓漓再有两个月就能生下小宝宝了,在上海备产得挺好的;薇薇呢,跟那个柯卫礼怎么样了?”

    奉九一说到文秀薇就不禁有点着恼,“她呀,把人家柯先生惹急眼了。”

    “怎么说?”媚兰不禁抱怨起吉松龄驻军的穷乡僻壤,她这个这么喜欢八卦的人都没的发挥了。

    “年前有一天晚上,她跟着柯卫礼出去吃饭,不知怎么的酒喝多了,据她自己说,她可什么都没做,就是柯卫礼把她送回了家。结果第二天人家就来求婚了,”奉九恨恨地对一脸懵圈的媚兰点着头,“柯先生说昨晚在西餐厅,她亲口让他第二天上门求亲,人家可不就来了,结果我们这位大小姐不承认,说柯先生胡说八道,昨晚她可没醉,清醒得很,她不——可——能说过这种话……”

    “然后呢?”媚兰着急地问,一双清透晶莹的大眼里,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火正在熊熊燃烧。

    “然后?哼,柯先生把西餐厅的大堂领班和侍应生都找来给自己作证了。”

    对于很喜欢喝酒,可每每一喝就多,酒量很差,酒品不好的文秀薇,这两位闺蜜觉得还是有发言权的——酒后信口开河,酒醒说什么不认,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媚兰摸摸下巴,“柯先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这是年前发生的事儿,反正现在柯先生也休假,时间有的是,听说连香港老家都不回了,天天追着薇薇跑让她认账呗,估计也是不破楼兰誓不收兵,还说要不然自己的名节都要毁在她手里了。”

    这整个倒过来了,“始乱终弃”后,还有纯良男子向女方要求名节的,当然说到“乱”是夸张了。

    其实这事儿还真是有点冤枉文秀薇:这位女子里的英雌当时不过是无意识地重复了柯卫礼诱导性地说出的一句话而已,可马上就被自去年夏天结识后一直不得进展的柯卫礼当成把柄来要求坐实身份,而当时用餐的西餐厅俩职员也是一方面不得不屈服于柯先生的金弹攻势,另一方面也是乐见一对璧人成就好事,这才半推半就跟着上门做人证。

    总之,柯卫礼一本正经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要问十个人他和文秀薇谁靠谱,只怕十个里得有九个半说是他,这还得包括文秀薇的亲朋好友,毕竟这个姑娘的小女孩儿心性,也就是不定性的确很有名。

    一见面,文秀薇的父母亲就对一表人才、看似稳重可靠的柯卫礼非常满意,只她还在那儿拿不定主意。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默契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后面两位怀里抱满了小零嘴、灯、头饰和胭脂水粉的丈夫莫名其妙。

    少根筋的薇薇就是这么可爱,每每给她们带来这么多的欢乐,只要一想起她,她们的脸都是笑着的。

    忽然,吉松龄走过去,不由分说蹲在媚兰面前,买的满手的小东西都被他小心地放在腿上,低头把媚兰不知何时散开的黑色高腰小军靴上的鞋带儿给系上了。奉九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一脸的赞赏,觉得吉松龄真是个好男人,洁身自好不说,嘴上虽木讷了些,但对媚兰总是细心又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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