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归国-《徐徐诱之》


    第(3/3)页

    奉九看了报纸,上面一幅大照片极其惹眼:本次世界杯揭幕战是东道主意大利对阵美国队,意大利国家元首墨索里尼不出意料地出现在看台上,所有意大利球员立刻在场地中央伸直右手臂,向他行法西斯军礼;这个军礼很刺眼,奉九不禁皱了皱眉头。最终意大利队以七比一大胜美国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元首亲自临场的鼓舞。

    很快到了六月七号,奉九一行告别了已相处得如同亲人一般的蓝蒲生一家,启程去罗马:墨索里尼的女儿埃达给她邮寄了很多世界杯门票,他们一行决定回国前先去看足球赛。

    奉九再一次坐上了东方快车,对于这趟坐了不下十次的火车,奉九都坐出感情来了。她正啜饮着一杯牛乳,忽听到从身边走过的一对衣冠楚楚的夫妻,操着一口浓重的美国东部口音说,“姗沫,这趟欧洲之旅是不是很有意思?想想是谁替我们支付的这笔费用呢?”

    “费尔南德子爵的盲肠啊。”

    “去年我们去卡萨布兰卡呢?”

    “那得感谢杰拉德先生的胰腺。”

    “前年去上海那趟呢?”

    “归功于赫顿太太的胃溃疡。”

    奉九忍俊不禁,看来这是一对收入不菲的内科医生夫妇。她不免想起了巧稚,她最喜欢的小姑子漫长的八年协和医学院学生生涯还剩不到两年,终于见了曙光。

    可是她知道,即使毕业后执照从业,巧稚也不可能像这对夫妻这样以收富人的高诊费来实现环球旅行的理想,因为巧稚要做的是解救穷苦中国母亲于厄运的妇产科医生。

    人各有志,选择过怎样的生活,只要收入来源正当,无所谓对错;但不得不承认,做人的境界是有高下之分的。

    巧稚已与霍凯行秘密订婚,因为以基督教起家的协和医院有规定,如果毕业后想留院,就必须发誓不能结婚。但巧稚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而她的未婚夫又那么地爱她。

    奉九还知道,她的小妹妹奉灵,到底是跟鸿司走到一起了:自从国难后,奉九和宁铮都觉得,正统的伦理束缚已不重要了,既然两情相悦,又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两个有情人真的不应该因着他们夫妻俩的缘故而无法在一起。就在五月份,已经毕业的他们也成了婚,考虑到就业前景及称呼上的为难,干脆离开北平、天津,双双去了上海,住在大嫂给鸿司的一座位于高乃依路,毗邻宁铮住宅的小公馆,唐度也送给小女儿一座小公馆做陪嫁,看来除了称呼上捋不顺,大家对这门亲事还是乐见其成的。

    其实奉九决定回国一事,到现在还瞒着宁铮:秀薇在美国怀了身孕,喜得柯东爵士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地催促她回香港待产;虽然不乐意,但孝顺的柯卫礼还是架不住父亲的深情厚谊,到底把秀薇送回了香港,自己则留在美国继续进修军事课程。

    奉九一听也动了心思,而且更加觉得理直气壮:人家秀薇可以怀着身孕横渡太平洋,怎么自己想横渡个印度洋就不行?不都是人么?更何况秀薇还是头胎。

    但宁铮左想右想,找了不少妇产科专家商量,虽然大家的意见接近一致,就是没什么大碍,可他还是不放心。

    到后来奉九也烦了,干脆放弃了和宁铮的争论,但心里早打定了主意。

    三天后就是第二届世界杯决赛。奉九坐在罗马国家体育场的贵宾包厢里,兴致盎然地全程观看了意大利在先失一球的情况下,顽强顶住了捷克队疯狂的进攻,并冷静地组织起反击,最终以二比一击败了捷克斯洛伐克队,获得了冠军。这个时代还是咖啡色皮革材质做成的足球飞来飞去,整场比赛称得上精彩绝伦。

    奉九客观地比较了一下以前跟宁铮一起在奉天看过的足球赛,觉得这场比赛的激烈程度还是稍胜一筹,又想着回去后,要好好地在这个地道的球迷面前显摆一下。

    东道主意大利队如愿以偿捧回了“雷米特杯”,这胜利者的奖杯小小一只,墨索里尼嫌不够气派,早就下令定制了一个有正主儿六倍大的仿制品,上面嵌满了各色璀璨的宝石,华贵无比,光彩夺目。

    奉九正拍着手给东道主叫好,没想到一旁跟她一起看决赛的埃达却叹了口气,奉九不解地看着她,埃达略带尴尬地说:“奥黛丽,你哪里知道,我父亲在赛前居然给队员们下了死命令——要么夺冠,要么,死……”

    ?!奉九忽然觉得眼前绿草如茵的现代足球场,倏忽间就变回了古罗马那血腥狂暴,充满了你死我活的残酷杀戮的斗兽场——这些意大利足球队员,跟古时那些不取得胜利就得被女祭司拇指冲下发令杀死的角斗士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运动员在场上时一个个一脸让人不解的悲壮,比分零比一后更是状若疯癫,以至于捷克队员到后来缩手缩脚,只在自家后场加强防守,都不敢冲出来跟他们正面对抗了。

    奉九和埃达一起,大摇其头——果然不管古今中外,都是伴君如伴虎么?

    四年后,墨索里尼变本加厉,给不被允许穿意大利传统蓝色队服,而是清一色法西斯黑色队服的队员下了同样的命令,以致于最后以四比二输掉决赛的匈牙利队门将司扎波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丢了四个球,但我救了一整支足球队的命。”

    奉九一行如期在威尼斯上了邮轮,与特意跟随送行的埃达依依惜别。船已开,大家一想到回国都颇为亢奋。

    芽芽这几天很奇怪,一直对一本无意间在蓝家大书房里找到的书感兴趣,伊莲娜看她喜欢,干脆送给了她:这正是拜伦女儿埃达撰写的那本有关分析机——初级计算机的书,里面的英文单词,芽芽还有不少不认识;更难的,是那种一解解了好几页的数学证明大式子。不过,她还是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一副被迷住了的样儿。

    奉九走到甲板上,看到猫在遮阳伞下的龙生和芽芽正一人一本地认真看书。

    奉九走到他们身边,摸摸龙生的头,龙生歪头对着干娘笑笑;芽芽忽然没头没脑地对奉九说:“妈妈,这些公式真漂亮,”她爱慕地用手摸摸印刷着大段数学公式的纸张,想了想又说出一个词:“很——‘优雅’”。

    奉九大吃一惊,能把枯燥复杂的数学公式看出优雅,估计离看出“诗意”也不远了,这个小丫头的数学天赋真的很惊人。

    奉九笑着附和她,接着把她抱进怀里,抬眼望着滚滚海浪,忽然想起一事,低头笑着问芽芽,“我们芽芽还记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啊?”

    四岁半的芽芽懵懵懂懂,大脑袋不自觉地一点。

    “什么样?”奉九来了兴致,很想听听小小的芽芽到底会怎样形容自己的父亲。

    “熊样儿。”芽芽言简意赅地给出了答案。

    ……“熊样儿”是个在东北出现频率很高的词儿,经常用于关系亲密的人们之间的打趣,大意是“窝囊、懦弱”的意思。

    芽芽大概是经常听身边年轻的侍卫小伙子们互相开玩笑这么说,于是就记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拿出来形容宁铮了。

    这时候怎么不说“优雅”了?奉九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她微肃着脸教育着孩子,“芽芽,可不能这么说爸爸,啊不,不能这么说任何人。这话不好听——知不知道?”

    芽芽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奉九笑了,在宝贝闺女的胖脸蛋上“叭叭”亲了几下,一边把她揉进怀里,一边想着,等见到宁铮,一定要跟他说说闺女是如何说形容他的;再顺便告诉他,芽芽要有一个小弟弟了,嗯,这次应该是个男孩儿……

    (本章完)


    第(3/3)页